西方教育管理理论的后现代观念与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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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时间2018-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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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西方教育管理后现代理论思潮孕育于西方后现代主义哲学理念和思想中,于20世纪80年代首先在美国教育管理学界兴起,成为当代西方盛行的一种教育管理思潮。从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所推崇的价值观、组织观、学科观和方法观等方面,可以较为全面地揭示其与传统教育管理理论不同的观念和主张。


  关键词:教育管理;教育管理理论;后现代;


  作者简介:董辉(1982-),男,山西太原人,华东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讲师,博士,主要从事教育政策、教育管理研究。;


  西方教育管理后现代理论思潮孕育于西方后现代主义哲学理念和思想中,是一种批判现代思想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哲学思潮,对西方教育管理理论的研究与发展有着强烈的冲击和影响,为西方教育管理研究界反思和反叛传统教育管理理论提供了思想基础,对于探索未来教育管理理论的发展提供了深刻而犀利的见解,并为西方教育管理研究开拓新视野提供了勇气和力量。西方教育管理后现代理论思潮于20世纪80年代首先在美国教育管理学界兴起,迅速风靡西方,并向世界蔓延,成为当代西方教育管理学界盛行的一种管理思潮。教育管理后现代理论在这里是一个概称,它所包含的理论流派较多,观点较为复杂。因此,我们试图梳理具有后现代特征的几派教育管理理论,从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所推崇的价值观、组织观、学科观和方法观等方面,较为全面地揭示其与传统教育管理理论不同的观念和主张。


  一、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的价值观


  西方教育管理的主观主义、批判理论、女权主义、后结构主义等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虽然在理论来源、概念话语等方面存在差异,然而,它们在向传统的“现代理性”发起冲击的时候,却体现出某些一致性的价值倾向。


  首先,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强调人的主体性的发挥,主张“主体间性”的确立,追求主体的自由和解放,崇尚正义与平等。这种价值倾向昭示了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的人本内涵,是对科学主义肆无忌惮地扩散的一种抵制,是对教育管理活动内在价值与特质的一种回归。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人们的现代人格亦逐步确立。然而,人们在现代工业和现代经济大潮的冲击下,却产生了人格的异化现象,人们虽然从封建社会的人身依附关系中解脱出来,却又逐步形成了对物质财富的依赖。生活的欲望化、文化的鄙俗化都在贬抑着人的精神,社会弥漫着一种虚无主义的堕落气息。人们的主体性沦丧了,精神性退化了,只有一种以个人利益为导向的狭隘个人主义,人们无法实现彼此人格间的真正平等,造成了“自我”与“他人”的一系列现代性矛盾。[1]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解决不同自我主体的统一性问题就变成了时代需求,“相互主体性”和“主体间性”的概念便应运而生,旨在探讨不同自我主体之间如何交往和沟通并获得统一的理论和实践问题。从主体间性的视角出发,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引入交往理性的概念,运用哈贝马斯的交往行动理论重建教育管理的交往性,并畅想建立一种交往式的教育管理结构。[2]


  其次,主观主义、批判理论以及女权主义思潮都以特有的话语方式冲击了科学主义和实证主义教育管理的价值体系,以正义、平等、自由、解放、民主等词语来标示其新的价值主张。回顾传统的教育管理理论不难发现,实证主义的组织和管理理论较少真正关注组织中活生生的个体人的发展、很少重视社会的公平与人的自由。在科学理性独占鳌头、逻辑实证一枝独秀的时代,人们将组织视为客观实体,并将对其探究视为单一的量化研究,只侧重于数据的搜集,把关注的焦点锁定在“事实”之上,而将原本难以丢弃的“价值”强行剥离开来,对“价值中立”的信条尤为推崇,甚至有些盲目迷信。故而,在传统的现代性教育管理理论中,人本身被边缘化了,道德伦理观念亦随之缺失了,自由和平等只流于形式。


  其三,反对传统的二元分立观点,积极主张引入多元互动的视角来审视和解释教育管理的生活世界。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也对传统教育管理的本体论观点和思辨方法产生怀疑,在批判传统二元论的基础上,怀疑教育管理的基本假设,呈现出一些“反基础主义、反本质主义”的色彩。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对充斥于教育管理理论研究界强调的有些过头的所谓揭示本质的“概括”显得不屑一顾,并对之持质疑和反对的态度。格林菲尔德指出:“研究者对于那些紧要的社会问题,应当尽可能避免根据规定性的理论和研究,给出解决问题的处方。”[3]这样,倡导多元、抵制教育管理中唯科学主义的话语霸权,提倡研究范式的多元化、陈述话语的多种声音、关注问题的多样化,始终是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的价值取向和理论品性的体现。


  二、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的组织观


  组织问题始终是管理学研究的中心问题。如何看待和认识组织不仅是管理学需要回答的问题,也在很大程度上成为制约研究者开展研究的前提。教育管理理论也同样对教育组织关注有加,不论是传统教育管理理论,抑或是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都围绕教育组织问题积极进行着理论探索和建构。从组织观的比照和甄别中,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的特色也得以突现。


  首先,关于组织研究的视角。后现代教育管理学家格林菲尔德从现象学的视角切入,提出组织是人们建构的,是人类发明的组织。格林菲尔德认为,组织无法独立于人的行为、情感和目的。以往的教育管理理论将组织界定为类似自然物的客观实体,实际上是“二元论”思维模式的产物。在格林菲尔德看来,组织与其中的个体恰恰是紧密相连的,人的意图、价值、习惯和信念都是构成组织的重要成分。“人不是生活在组织当中,而是组织生活在个体当中并通过个体而存在。”[4]与传统的“自然系统”组织理论针锋相对,后现代主义教育管理理论在组织研究的视角上把组织看作是人类的发明。[5]


  其次,关于组织的本质。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认为,组织是个体凭借符号、语言系统、社会现实做出的定义,是个体意志、目的和价值的表达。个体正是通过组织的机制将自身的愿望、需要和信念转化为社会现实的。然而,这种体现个体愿望的组织观念并不是强制和排他的,人们还需要努力发现个体对组织的不同意图和目的,这不仅是组织的重要组成,而且也可能是影响人们对组织重新定义的因素。此外,传统的组织科学竭力探寻的是独立于人而存在的有关组织的控制机制,凭借这种机制,组织的意志可以强加于人的目的之上。然而,在后现代主义看来,这是徒劳的,这种控制手段是不存在的。因为组织从其深层次、主观性现实来看,无非是人的思想、意志、目的、意义的外在表现。组织不能脱离价值而单独存在,事实上“任何决策都包含价值成份,任何决策者都是一种价值综合体的象征”。[6]因而,组织研究的基本问题也是去理解人的思想、意志、目的和意义。他们还认为,语言是我们理解组织的关键。语言使我们处于一种情境和意义框架之内,使我们的交谈和行动成为可能。因而,从某种角度上讲,语言维系着个体对组织的定义,决定着组织的现实面貌。


  其三,关于组织中的人。既然组织是人所建构的,是人类行为的产物,那么组织研究关注的起点应该为人。格林菲尔德认为,组织中的人具有天资、主动性和创造性,但也必然具有差异性。人们完成的工作是有差别的,各自的生活也不尽相同。人们在组织的物质财富和精神文化的创造过程中表达了自我,形成了自身的生活、社会秩序和组织本身。在组织中,人们的行为由兴趣引发,而并非由事实决定。这是因为人倾向于先行动,继而才对行动做出判断。人们应该对组织内所进行的一切负起责任,因为人们具体在组织中做何种工作,相互关系如何,都是人们自己选择的。另外,对于组织中的管理者的培训也不可能通过对以往“科学管理理论”的学习而达成。相反,管理者的培训应该是一种思想培训,应从根本上帮助管理者认识他们的行动假设和思想信条;管理培训应该是一种面向生活的培训、应是暂时的“引退”和“沉思”,进而使组织中的管理者从全新的视角、批判的眼光察看重大问题。诚如批判理论所指出的那样,教育管理者应是“真正意义上的批判人文主义者”。


  其四,关于组织的发展与变革。格林菲尔德认为:组织不是凝固不变的,而是体现为一种不断形成的过程。不断变化是组织的一种常态。在这样的过程中,是人们的思想观念和行为导致了某种组织现实,而某种组织现实又是人们继续憧憬和行动的诱因。在如此循环往复中,组织的面貌被不断重新定义、重新塑造,过去的变成了现在,而过去和现在又共同地构筑着未来。组织的变革不是一个简单的结构改变问题。组织是复杂的,改变组织“首先要了解个体对组织现状的看法,其次有赖于他们所接受的、通过社会行为能实现什么或应实现什么的种种新观念”。[7]组织的发展与变革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我们应当依照道德准则采取行动并对自己的行动负责。很明显,格林菲尔德在组织发展与变革的问题上更多地强调了人的主体性作用,指出了组织变革的复杂性,突出了组织行为选择的道德性倾向。


  最后,关于组织的目的及其实现。人们结合成组织是为了做他们想做的事或者他们认为必要做的事,组织就是人们为自己设定了一种存在模式、一系列准则和规则,以实现人们的愿望、意志、潜能和意义。组织没有外在于人的目的,没有超然于价值的目标。由于组织是价值的表达和存在的启示,因而不存在一种技术能促使组织实现为之服务的目的。组织的目标是一种价值指向和理想,只能追求、靠近,而难以完全获得实现。对于教育组织来说,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家所强调的是教育组织的道德伦理性、社会使命感,教育组织是为了促进教育乃至社会的平等和正义而存在的,教育组织理论是一种道德科学。


  总之,后现代教育管理的组织观揭示了教育管理活动和教育管理组织的复杂性、文化性和社会性,教育管理理论研究的对象是变化的、有价值的和发展的。后现代主义教育管理思想重视实践过程中成员的自主性、创造性,重视分权并通过分权化过程实现权力的生产和扩大,把教育组织看作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8]不仅如此,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家还从不同的角度出发,提出了改进以往组织的设想。例如,教育组织批判理论重视将组织问题置于更为宽广的文化和政治背景中加以分析,认为以往绝大多数组织理论都是以市场组织为基础而建立起来的,是市场中心的,进而提出了以“新组织科学”和“组织辩证观”取而代之并加以整合的观点。他们渴望抓住教育的本真问题,进而对学校组织和教育活动进行重建。[9]激进的女权主义者还主张创造出一种新的组织形式来抵制官僚制。在这种新组织中,成员实施分权;成员依赖于人与人的面对面的关系,而不是正式的组织技巧;他们是平等的,而不是等级森严的;资源是分享的,而不是私人物品。[10]这种观点虽然显得有些脱离现实,但也真切反映了社会组织中存在的诸多弊端。


  三、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的学科观


  在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视野中,教育管理的学科边界和知识基础亦呈现出一些不同于以往的特点,对于重建和发展教育管理学科具有重要价值。


  首先,后现代教育管理学淡化了原有的学科边界,而表现出一种“跨学科”与“整合性”的理论指向。事实上,这已然是后现代知识领域中引人注目的共性主题。不仅在科学的诸学科之间,而且科学与非科学之间的界限也在变得模糊。[11]后现代教育管理研究也已经超越了自身的学科圈层,并转向与其他学科的沟通与对接,探索实现其历史性的异质视域融合,从而彰显出其学科的后现代秉性,不仅要追求教育管理之真,而且要逼近教育管理之善。在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视域中,教育管理理论是真与善的统一,是事实科学与价值科学、历史科学与伦理科学、理论科学与实践科学的有机结合,是齐集求真、向善、臻美于一身的阐释教育管理思想观念和价值理念的综合体。


  其次,后现代教育管理学倡扬一种全球视野与本土问题相结合的研究思路和理论意旨。这是与20世纪90年代以来迅猛发展的全球化趋势无法分割的,也是与人们对边缘弱势文化、多元复杂文化给予越来越多的关注和尊重的境况分不开的。教育管理学虽然同很多其他学科一样,是根植于“现代性”土壤中的,是与“现代化”的过程一道发展起来的学科,但也应在后现代的背景下实现与时俱进。诚如有研究者指出的:教育管理学在理论视野上应跨越国界、继承并超越“区域研究”的传统,放眼全球;在实践意趣上应“回归国家”,立足本土、切合实际、维护并保持自身学科的民族性,既不能在世界学术舞台上沦为“孤独的人群”,也不可在“时间之箭”的演化中被边缘化,成为西方中心主义的牺牲品。同时,有必要打通全球化与本土化的联络管道,力求在两者结合的历史制高点寻找本学科的发展目标。[12]


  其三,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主张建立一门“大教育管理学”,来均衡对教育管理现象的实在性、理解性和批判性的研究。[13]后现代的教育管理批判理论认为,组织理论是道德科学,是由经验的、诠释的、批判的三个向度所构成的一个整体。[14]由于教育管理现象本身所具有的多重属性,因而以后现代的理论胸怀建构的教育管理学也不应在方法论上偏执于实证主义、在内容上限于经验事实,而应该发展一种“科学”的、理解的、批判的教育管理知识体系,以整体的眼光看待整体性的现象,全面关注教育管理活动的实然世界。


  四、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的方法观


  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向传统方法论原则的唯一性和普遍性发起挑战,它们要求应在理论研究中容纳一切规则、方案和标准,向排他的、僵化的、缺乏想象力的理性主义、实证主义研究方法发难,力求促进理论研究和建构的自由蓬勃发展,希望使用崭新的话语来诠释教育管理世界丰富多彩的本真。


  首先,在教育管理的研究方法上,后实证主义的研究方法开始博得研究者的青睐。质性研究、多视角观照、现象学思考、批判反思方法、现场实地研究等逐渐走进人们的视野中。曾经以“理论运动”为代表的实证主义研究,虽然推动了教育管理理论的发展,但其局限性也是显而易见的。由于它过分希望做到客观、重视数学描述,而对复杂的教育管理问题变得束手无策,甚至无视现实的复杂性而迷信归纳、概括,将问题抽象到脱离现实的地步,反而对实践的指导作用变得微乎其微了。因此,20世纪80年代以来,许多后现代教育管理研究者开始在自己的理论中力图摆脱逻辑实证主义方法的桎梏,寻求研究教育管理的更好方法。[15]于是,各种定性方法、质的研究方法或者说人种学方法开始受到重视。研究者不再只是发放调查表,收集数据,而是以实地研究的方式深入到学校中去察看学校中发生的事情,与学校里的个人谈话,体验他们的生活,记述他们的工作,在此基础上写出活生生的研究报告,对发现的问题做出个性化的阐释并提出深刻的见解。


  其次,研究方法的重大转变,体现了人们摒弃了现代主义的理性主义、确定性等观念,转而接受了后现代主义的非理性、不确定性等研究观念。教育管理批判理论不仅重视批判反思,而且很注重从隐喻的角度研究和解释组织和管理问题。[16]在批判理论家看来,由于在很大程度上隐喻支配、控制了组织理论与实践,并深刻地影响着人们看待学校的方式,因而,对已经形成的隐喻性概念加以比较,可以进一步描述各种思想体系之间的差异性。基于这样的认识,福斯特从教育组织理论的本质出发,提出了文学模式和文学批评家的隐喻,以作为理解教育组织管理的模式。这更是后实证研究方法的一个具体实例。教育管理学进入“多元范式”时代后,研究方法的多样化势在必然,这是与它们追求教育管理知识的多元性和发展性相联系的,是与它们抵制以往教育管理知识的单面性、静止性和普遍性分不开的。


  其三,在组织的管理方法上,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主张以民主对话、合理授权、文本解构、意义重建、非线性变革等途径解决教育管理问题。[17]针对以往泰勒主义和科层体制下以“效率理性”为指导的教育管理原则和方法,后现代教育管理在管理方法上“反传统”色彩依然浓郁。其鲜明的特点是反传统管理方法的单一化、标准化趋势。后现代教育管理理论在教育管理中重视的是主体间的理解、对话、交往和沟通,以期达到精神世界共享的目的,认为教育管理的本质就是交谈,通过语言持续与他人商谈权力、地位和控制。[18]这就要求教育管理者转变观念,放下指挥者的姿态,较少地发号施令,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与被管理者形成平等协作的关系,他至多是一名主导者,与组织中的成员开展对话交往、多维沟通并尽力营造一个充满自由、民主和活力的公共领域。在当前社会危机的背景下,哈贝马斯所强调的交往行动的理论,对于重建公共教育管理制度提供了重要的视角。[19]交往管理所获得的是多种经验,交往的各方都可以共享这些经验财富,从而使组织实现高度和谐,以便领导者、教师、学生都能够在教育组织中实现精神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