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程度副词 “煞” “足” 语义特征 句法功能
一、引言
宁波方言现属于吴语太湖片甬江小片。宁波方言中含有十分丰富且极具地方特色的程度副词，如“蛮”“忒”“交关”等。在日常交流中，程度副词“煞”[s???]和“足”[?o??]的使用频率高，并且存在混合使用的现象。本文通过笔者的母语浙江宁波奉化方言以及《宁波方言词典》的语料对两个程度副词的用法异同进行对比。
二、语义特征
（一）相同点
宁波方言中的程度副词“煞”和“足”大致可与普通话中的“死”和“极”相对应，都表示程度深。
（1）有趣煞雷/有趣足雷。（有趣死了/有趣极了。）
（2）写意煞雷/写意足雷。（舒服死了/舒服极了。）
（二）不同点
1.“煞”除了表示程度加深之外，还有“很，非常”义，此时位置在形容词前面。
（3）该间房间煞清爽。（这间房间非常干净。）
2.“足”可表示“最多；到极点；指不可能再超过这个数量或程度”。
（4）该小歪五岁足雷。（这个小男孩最多五岁。）
（5）该件衣裳廿块足雷。（这件衣服最多值二十块。）
3.“足”可表示“足够，可以过得去了”。
（6）东西敲也敲腐的雷，我做色做样赔侬一只足勒勿啦！（东西敲也敲碎了，我一模一样赔你一只行了吧！）
（7）我搭渠港好话去总足雷！（我跟他去说好话总可以了吧！）
4.“煞”可以替换成“煞快”“煞死”和“煞人”，意思都是表程度深。唯一的区别是：“煞人”不能指确定的人，而是泛指场合，其余三者可通用。
（8）痛煞/痛煞快/痛煞死/痛煞人（痛死了）
（9）我真真冻煞/煞快/煞死雷。（我真的要冻死了。）
（10）*我真真冻煞人雷。
（11）该天价真真冻煞人雷。（这天气真的冻死人了。）
三、句法功能
（一）作补语
1.“煞”和“足”最基本的用法是充当补语，它们相当于普通话中的程度副词“死”和“极”。常见的结构是“A＋煞/足＋雷”。二者用在形容词后面，如例（1）和例（2）两种表述都是存在的。不同的是，“煞”还能放在动词后，而“足”没有这样的形式。
（12）我气煞雷。（我气死了。）
（13）*我气足了。
（14）人做煞雷。（人干活累死了。）
（15）*人做足雷。
（16）我难过煞雷。（我难过死了。）
（17）*我难过足雷。
当“足”所表示的程度加深到极点时，衍生出另一个词“足输赢”。“足输赢”可以用在形容词或者动词后面，义为“到了极点/尽头”，但所修饰的一般是单音节词。
（18）侬人本事大足输赢。（你这个人本事大到了极点。）
（19）我今谢苦头吃足输赢雷。（我真的苦头都吃尽了。）
2.并非所有的形容词都能被“煞”和“足”所修饰，由以下例句可以看出，二者一般修饰的是性质形容词，表示特征、情绪等，但不能修饰如“雪白”“火热”“冰冷”之类的状态形容词。
（20）爽快足雷。/爽快煞雷。（太舒服了。）
（21）味道好足雷。/味道好煞雷。（味道好极了。）
（22）该事奇怪足了。/该事奇怪煞了。（这件事奇怪极了。）
（23）*该衣裳雪白足雷。/*该衣裳雪白煞雷。
3.“煞”和“足”所修饰的形容词虽然大多相同，但在口语中仍存在只能用其一的现象。
（24）侬人呆足雷。/*侬人呆煞雷。（你这个人太笨了。）
4.日常交际中会出现二者的合并形式“足煞”，前面可加上“总”，令语气更加强烈，后面一般加语气词“雷”，往往流露出“这样你满意了吧”的情绪。
（25）噶撒东西，我拔弄二百（总）足煞雷！（东西这么点，我给你两百块总够了吧！）
（26）哟人三样，噶（总）足煞雷！（每个人三样，这样总可以了吧！）
5.此外，还可以从主观性对二者进行分析。“主观性”（subjectivity）是指说话人的话语中多少含有“自我”表现成分，如自己的立场、态度和感情（沈家煊，2001：268）。当人们在话语中使用程度副词时，同样也含有这种特性，尤其是作补语，程度副词常常附带了强烈的主观性和情感倾向（叶南，2007：213）。“煞”和“足”在具体使用过程中主要用作补语，且都表达了说话人对某人某事的态度想法，但仍然存在一定的区别。抛开只能用其一的情况，即便二者能够修饰同一形容词，所表达的语义还是有细微差别的。笔者认为，在具体使用过程中“煞”的主观性弱一些，而“足”的主观性强一些。
（27）好煞雷。/好足雷。
（28）乃倷好煞雷。/乃倷好足雷。（现在你们……）
例（28）是例（27）在具体语境下拓展的情况，但二者实际上表达的思想是不同的。“乃倷好煞雷”所要传达的是“过去你们关系很僵，现在却很要好”的意思，虽然是主观评价，带有调侃之意，但客观性成分相对较多；而“乃倷好足雷”所要传达的是“现在你们俩这样做（某行为）真是好啊，却把我害惨了”，主观性更加突出。
（二）作谓语
“煞”和“足”都存在单说或者单独使用作谓语的情况，此时“煞”义为“厉害”，前面也可加一些其他的程度副词如“蛮”“交关”，而“足”义为“足够，可以过得去了”，相对来说前者使用范围更大一些。
（29）侬感觉渠哈么样哦？——（蛮/交关）煞额！（你感觉他怎么样啊？——（很/非常）厉害啊！）
（30）该分量足么？——放心，足哟！（这有缺斤少两吗？放心，分量足了！）
（31）该人噶煞啦！（这个人真厉害啊！）
（32）渠生活交关煞雷！（他做事非常厉害！）
（三）作状语
“煞”有时候可以充当状语成分，义为“非常”，“足”却不可以，如例（3）中的“煞清爽”，但这种用法很少出现。
四、结语
本文主要探讨了宁波方言中程度副词“煞”和“足”的异同点。“煞”类似于普通话中的“死”，“足”类似于“极”，二者在语义和句法功能上存在相同之处，但更多的是不同点。“足”的主观性比“煞”更强烈一些。
参考文献：
[1]李荣.宁波方言词典[Z].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7.
[2]沈家煊.语言的“主观性”和“主观化”[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1，（4）.
[3]叶南.程度副词作状语和补语的不对称性[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7，（5）.
[4]朱彰年，周志锋.阿拉宁波话[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
（胡佳颖 于善志 浙江宁波 宁波大学外国语学院 315211）
